除夕前夜的枪声——六安兵变始末

    1931年2月15日，已是农历除夕的前一天，各地人民都在准备过年，然而古城六安却笼罩在战争与不安的气氛之中。这天夜里，北风凛冽，雨雪交加，天气格外阴寒，在没有电灯的时代，人们都习惯了早早安歇。凌晨4时许，突然枪声大作，杀声四起，全城一片混乱。天亮后，一些市民才知道，这是国民党驻军因“闹饷”哗变，部分队伍要去投奔红军。这便是震惊国民党政府的六安兵变。

1930年10月，蒋、冯、阎中原大战刚结束，蒋介石便立刻掉过头来，调集重兵 “围剿”鄂豫皖革命根据地，其中进犯皖西的敌军于11月5日开始推进，范颐绩第四十六师主力调往六安、霍山；潘善斋新编第五旅调往英山一带；以卫立煌第四十五师驻蚌埠一带，预备军团总指挥陈调元驻安庆，防堵红军东进。

红一军在接到六安和商南党组织几次告急后，便派肖方率补充营东进，与中央独立第一、二师主力和军属独立旅合编为红一军第三师，约1000人，以配合地方武装恢复六安、霍山和商城苏区。12月13日晚，许继慎军长率领红一军四个团、独立旅和地方赤卫队、担架队计10000余人，隐蔽地运动到丁家埠，夜里包围金家寨，14日拂晓时发起进攻。激战两个多小时，全歼守敌第四十六师一个营和民团共1300余人，缴获步枪1000余支、短枪300余支、迫击炮3门。接着，红一军在皖西鹅毛岭、麻埠、独山、叶家集、苏埠、韩摆渡、鲜花岭等地连战连捷，共歼敌正规军4个团又4个营，毙俘敌5000多人，一度围攻六安城。至此，沦陷两个多月的皖西苏区全部恢复。

红一军东征皖西期间，曾将红三师大部编入红一、二师，只留第七团在皖西活动。1931年2月初，奉中央军委指示，该团在麻埠扩编为中国工农红军中央教导第二师，肖方任师长，王效亭任政委，下辖一、三两团及随营学校、军医院、兵工厂。在此前后，该部和毛正初的独立团又分别在皖西地区打了几次胜仗，消灭了皖西敌军的有生力量。

六安驻敌第四十六师是甲种师，辖三个正规旅并指挥两个警备旅，实力雄厚。该师原是军阀孙传芳的部队，被北伐军打垮后为国民党蒋介石所收编，在中原大战中为蒋介石立下汗马功劳，受到蒋的赏识。1930年秋，陈调元接任安徽省政府主席，四十六师是其旧部，指挥该师进驻六安、霍山一线，本想在“围剿”红军中再立新功，以图博取蒋介石的信任和重用，不料连战连败，被红军打得落花流水，一败涂地。此时，师长范熙绩因公离职，陈调元任命一三八旅旅长陈众孚（段祺瑞外甥）为前线指挥，旅部兼指挥部及所属第二七二团驻六安城，团长杨慕铭兼城防司令。警备第二旅旅部也驻六安城。

陈众孚不甘心自己的失败，企图重整旗鼓，扭转败局。为了稳住军心，他一面用“精诚团结，为党国尽忠”之类的话表白自己，笼络官兵，一面编造谎言欺骗、煽动部下说：红军是刁民乱党匪类，烧杀成性，逮住国军就枪毙，连伤兵也不放过，与我等不共戴天，实在是有匪无我，有我无匪。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，陈众孚的谎言很快被事实揭穿。原来大批的俘虏被红军放了回来，而且每个伤兵都扎了绷带。被放回的伤兵说：“红军优待俘虏，不打不骂不搜腰包，还给我们疗伤。”对此，士兵们议论纷纷，感到自己受了蒙骗。

事实远不止这些。四十六师到六安后连吃败仗，士气低落，军心动摇；部队几个月不发饷，钱被官长克扣了，士兵早已不满；被俘官兵亲眼看到红军纪律严明，深受老百姓拥护，根本不是杀人放火的土匪。当时英国人主办的《字林西报·安徽通讯》报导：“白军士兵公开地谈论他们的意见，他们说共产党和我们是一样的人，可是他们官兵平等，穿一样的衣服，领一样的薪俸。而我们呢？官长把钱扣了下来，几个月不发饷……”一般士兵也公开地说：“红军真是不打我们士兵，真是代表穷人的，我们缴枪给红军，红军不但不拘禁我们，反而优待欢迎我们，给我们路费，送我们回家。我们不应当同红军拼命，给那些王八羔子的官长拼命是不值得的。我们过去给人家利用了，打了许多仗，死了许多人，都不知为谁。”

这时，打入敌军内部的共产党员乘机教育、争取士兵，加紧士兵运动，准备发动兵变。一三八旅二七二团二营营长魏孟贤是山东日照人，1925年考入黄埔四期并加入共产党，大革命失败后奉命打入国民党军队从事兵运。他采取同士兵谈心互助、结拜兄弟等方式秘密开展兵运，团结和争取了一些有正义感的青年官兵，发展了二连连长柴鸿儒、一营副营长李鸿烈等人入党，成立了党小组。他们见陈众孚等官长克扣军饷，中饱私囊，早已引起众愤；连吃败仗、伤亡惨重更增加官兵不满，便决定利用年关闹饷，发动兵变。针对城里驻有二个旅部（一三八旅陈众孚部住赓阳书院、警备二旅陈孝思住文庙），一个团部（杨慕铭住和平巷汪公馆）和一个混合营（住火星庙）的兵力分布情况，决定先把旅部和团部打掉。为此，魏孟贤先去找一营石营长商议，要他联合行动。石营长表示不反对，自己也不参加，保证严守秘密，装病请假回后方去了，由副营长李鸿烈指挥一营。同一营串联好之后，魏孟贤、柴鸿儒等人在二营营部秘密召开会议商讨兵变计划。大家认为三营长反动透顶，是团长的忠实走狗，要搞掉团部和旅部，必须同时打掉三营。于是决定：一营去突袭三营、警备二旅旅部和县政府；二营攻打团部和一三八旅旅部。

行动计划确定之后，魏孟贤立即派人去苏区联系，争取红军来六安配合战斗，或来接应起义的官兵，不料在路上被团匪捉住。

2月16日凌晨，北风呼啸，雪花纷飞，正是人们熟睡之时，魏孟贤令营部传令兵孔庆德（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，曾任武汉军区副司令员、中共湖北省委书记）通知一、二营到城南门万字会紧急集合。在雪地里，魏孟贤首先召集排以上军官会议，后在军人大会上慷慨激昂地号召说：“弟兄们，现在是年关了，可是上司还不发饷给我们，钱都让团长、旅长扣下去存银行了。今晚，我们要去打倒这些强盗！”士兵们一听说要反对上司克扣军饷，个个兴高采烈。这时，一营副李鸿烈挺身而出，大声疾呼说：“弟兄们，我们离乡背井，跟随这些大小军阀，南征北战，给他们创造了升官发财的条件，可我们还是奴隶般的待遇。我今天披肝沥胆地说，有血性的，就起义投奔红军，参加革命；无血性的就散”！士兵们异口同声地说：“干！干！干！”

会后，分头行动。二营由魏孟贤带领，顺利地攻下了团部，刺死了团长杨慕铭，捆绑了团副。一营在李鸿烈带领下，出其不意，一举缴了三营的械，捣毁了县政府，打开了监狱，放出了被关押的囚犯，击毙了警二旅旅长陈孝思，炸死了旅参谋长。因一营的行动惊动了离其不远的一三八旅旅部，该旅卫队迅速出动，顽强抵抗，旋被起义官兵击溃。天刚拂晓，二营占领了旅部，旅长陈众孚在夺门逃跑中，腿部受了重伤。混合营营长朱灿光见大势已去，为保全实力，勉强率兵弹压，放了几枪，应付一阵；其部下乘机大肆抢劫商民财物，在混乱中开小差逃跑了。

黎明，国民党援军赶到。魏孟贤在城南门紧急集合了这支起义部队，他们且战且退，从韩摆渡抄小路前往苏区；经三天三夜的行军，辗转到达麻埠，受到苏区军民的热烈欢迎，红军教导二师（4月中旬改编为红四军十二师）师长肖方等领导同志亲自前来迎接。这次战斗，缴了一个营的械，打掉了一个团部和两个旅部，捣毁了县政府，打死了团长、旅长、旅参谋长各一人，打伤了一个旅长，给皖西敌人以极大的打击。不久，这支部队被编入红四军第十二师，魏孟贤被任命为师参谋长兼三十六团团长，柴鸿儒任第三营营长，李鸿烈任第一营营长。参加兵变并投红军的官兵绝大部分人在红军时期牺牲。

国民党安徽省主席陈调元得到六安兵变的消息，十分恼怒，立即下令撤销了陈众孚的旅长职务，枪毙了敷衍塞责的营长朱灿光，借以杀一儆百。陈调元也因此被调离安徽，到南京国民党军事参议院任虚职。

在六安兵变的影响下，国民党霍山黑石渡驻军、霍邱宋士科部等多次发生兵变，尤其在国民党军队几次“包围会剿”当中，敌军成班、成排、成连建制的官兵投向红军，所以这次兵变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起了积极作用。

六安兵变旧址被确定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